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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ic

Sigur Rós in Taipei。席格若斯在台北

就在今天晚上,我好期待。 早在開賣當天我就已經委託朋友幫我搶下今天晚上Sigur Rós在台大體育館演出的入場券,歷經幾個月的等待,今天晚上終於得以聆聽他們的現場表演。這個早已全球知名的冰島樂團,老實說我是直到兩三年前透過朋友的推薦才開始接觸他們的音樂。那段時間我開始對後搖產生興趣,因為,在某種程度上,我把後搖當做交響樂在欣賞,搖滾樂團的編制雖然不如交響樂團龐大,但是效果器製造出來各式各樣的電子音效、或是樂手們不斷發揮創意試圖開發前所未見的聲音效果仍然讓音樂顯得相當豐富,我很享受不同聲響一層疊上一層的過程,細細品味每一種聲音的質感與全部齊奏時的澎湃感。事實上,很多後搖作品都帶有極限音樂的影子[1],而極限音樂正是一種當代古典音樂的類型。身邊一些不太清楚這些樂種之間的關聯性的人,常常會對於我學古典音樂背景如今成為後搖妹的轉變覺得有很大的衝突感。其實我也不是刻意用古典音樂的標準在衡量流行音樂,對我來說,選擇音樂的標準只有一個:我喜不喜歡。 我第一次聽到Sigur Rós的音樂時,我當然已經忘了我聽到的是哪一首,但是我不能忘記的是他帶給我一種全新的聽覺感受,要描述這種經驗,我只能用一句樂迷之間最常拿來評論Sigur Rós音樂的一個說法來形容─那是只有冰島才能孕育出來的音景(Soundscape,或譯「聲境」)。這樣講或許聽起來有點玄,但是這是我能想到最貼切的形容方式,而且我相信聽過冰島音樂的人一定也有同樣體會[2]。比起其他後搖大多是純器樂演奏的編制,Sigur Rós的音樂幾乎都有人聲吟唱,有些是冰島文,有些是他們自創的語言。是的,就像托爾金為了魔戒那本小說創造了精靈語、中土語一樣,他們也為自己的音樂創造語言。對我來說,這個聲音是Sigur Rós音樂的靈魂,雖然我無法從文字上解讀出其中的意含,然而時而襯托著磅礡的電子音效,時而以Acoustic的編制呈現出一種清亮、空氣感的色彩,卻已經成功將我的思緒從現下的時空中抽離,有一種漂浮在空中的輕盈感,閉上眼睛(或是搭配網友上傳、以冰島風景為畫面的youtube影片也可以),冰島那片往天際無限延伸的地平線就會自動浮現。 一個創作出好音樂的樂團,會讓我喜愛,但是能夠在音樂以外,對社會有所回饋、有想法、有行動的樂團,會讓我尊敬。 Sigur Rós在2006年結束了世界巡迴演出之後,回到家鄉冰島,帶著他們的樂團走過冰島各地大大小小的鄉鎮,展開了一趟環島演出,不售票也沒有事前宣傳,各地居民們靠著口耳相傳,彼此扶老攜幼,以最輕鬆隨興的方式參與音樂活動。而在這一連串「回饋鄉親」的環島音樂會背後,其實還有更深的意義。他們雖然已經獲得了全球性的成功,但他們沒有忘記,追根究柢,他們也不過就是一介冰島人,他們關心冰島這片土地的永續發展。透過音樂與表演,他們企圖傳達出心中對於日漸式微的傳統經濟活動、被經濟效益而犧牲掉的自然景觀、傳統文化的保存等等議題的關注。這一趟演出被拍成了記錄片─Heima(2007),讓他們的樂迷能夠跟著他們的足跡一起深入冰島每一處令人屏息的美麗,也讓全世界更認識冰島這片土地正在歷經怎樣的轉變。這樣的舉動,是成功人士應當肩負起的社會責任,也是每一個市井小民不應迴避的公民義務。 距離開場只剩不到四小時,期待現場見。 註 1.^ An introduction of Post-rock on Allmusic.com 2.^ 對於冰島音樂有興趣的人,可以參考Screaming Masterpiece (2005)這部紀錄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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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 Voyage

2012 Lanyu。蘭嶼 Day 4

前一晚的夜觀,我只記得大概在核廢料儲存場外的海邊要看一種海裡會發亮的浮游生物那時,我的理智線就斷了,聽到每一句話都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笑個沒完。在完全沒有光害(光源)的海邊,只憑著老師的一隻手電筒,我簡直是把我原本就已經很小的眼睛瞇到了極限才看到那在海面上忽明忽滅的細微閃爍。眼睛才剛剛在黑暗中focus在正確的焦距上、排除以為自己飛蚊症的幻覺,確定眼前看到的是一種透著淡淡藍光老的浮游生物時,老師又要我們抬頭看「夏季大三角」(應該是吧,反正星座不是當時的重點!)說時遲那時快,天空突然出現一道從地面發出的雷射光正確地指著老師要我們看的方向......有這麼巧? 原來這道光不是來自別處,正是老師手中的雷射手電筒,極具穿透力的光線直達天幕,此時老師解說的重點也馬上從海面移到星空,搭配著他手中的雷射光,相當威風地比劃著,活脫脫就像個絕地武士。依老師的裝備看來,我們大概是跟到五星級的夜觀團了,不只有儲備機油,居然還有光劍!好不容易當這段超現實的科幻片場景終於告一段落、大家正準備走回停車處時,老師又開口了: 「現在我們再去加強一下角鴞的部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 * *【Day 4】 就這樣,我們在蘭嶼的第四天是在「加強角鴞的部分」當中展開的。老師似乎很介意沒讓我們近距離清楚看到角鴞這件事,一直堅持要讓我們看到又近又明顯的角鴞才能安心放我們回家。我們只好跟著老師沿著原路往回騎,有好幾次我們都面對著一片黑漆漆又空蕩蕩的樹林,聽到老師懊惱地說:「剛才這裡停了一隻,聽到我們的聲音就飛走了。」 就在老師一面注意著週遭角鴞的動靜,一邊把棋盤腳、草蜥、綠繡眼等等也都順便加強了一輪,終於讓我們在電線桿上清楚地看到了角鴞。這隻大概是特別傻,我們一群人站在路邊看著牠看了好久牠才飛走,圓圓的肚子配上圓圓的眼睛看起來可愛極了,只是在蘭嶼當地,人們都將角鴞視為惡魔的化身。隨著近年因為旅遊產業的發展,夜觀行程逐漸成為一項熱門的夜間活動,使得蘭嶼人也願意暫時放下傳統信仰中的成見,帶領我們外地人從另外一種角度來認識這個生物,同時,在許多販賣手創品與紀念品的商店也可以看到許多作品都以角鴞為主題或造型。「沒有人會跟這個過不去」老師舉起一隻手,搓動著拇指與食指。我想,大概蘭嶼人的祖先也料想不到這個不吉利的生物也有為當地帶來財源的一天吧。 當全部的行程終於結束時,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左右了。在聽到老師親口宣佈下課之前,我還不停在心中默默禱告老師可千萬不要連「日出」的部分都一起加強啊!當天,在我們民宿打工換宿的小幫手也跟我們參加了同一團的夜觀,我們還在想,民宿媽媽這時會不會一個人坐在客聽覺得奇怪怎麼一家人參加個夜觀如今卻不知去向,當我們一群人終於又出現在民宿門口時,果然馬上聽見民宿媽媽的宏亮嗓音吆喝著我們進門。要不是後來民宿媽媽告訴我們,我也不曉得原來我們的領隊老師在蘭嶼也算是個名人,認真的態度讓他的夜觀團在當地有口皆碑,而且每次有節目團隊來蘭嶼錄影要也指名要找他當領隊。聽完民宿媽媽這樣講,頓時心中對老師感到很敬佩,似乎在當今職場上,像他這樣在累積了一點知名度與口碑之後還能這樣絲毫不馬虎地恪守盡自己本分──哪怕還是最基本、投資報酬率最低的工作──已經不多見了。 尾聲 睡沒幾個小時,又到了不得不起床的時間。我們一行六人從上午開始要陸陸續續分成三班班機飛回台東,再一起從台東搭火車回台北。第一班班機的時間比較早,大概吃過早餐就得離開民宿了,而我們後面兩班班機的人還有時間再跑去雯雯冰店吃臨行前最後一次的芋頭冰。芋頭算是蘭嶼的主食之一,路邊隨處可見芋頭田,可想而知在這樣的地方吃芋頭冰應該不會令人失望。果然,自從我第二天吃到這家店的芋頭冰淇淋+焦糖綠豆冰沙以後便驚為天人,此後每天「最少」都會來上一杯,還大肆推薦給同行友人,大家也是一吃就念念不忘。店家每日新鮮加牛奶熬煮的芋頭冰又綿又香,甜度稍淡,配著下面的焦糖綠豆冰沙是恰到好處,也因此讓大夥在趕飛機前最後一刻還特地再跑去買了外帶,才甘願地拎著行李前往機場。 前前後後花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一夥人終於再次在台灣本島湊齊了。比起四天前同樣在台東機場的我們,如今每個人身上不是黑了一圈就是紅了一塊,身上不均勻的色塊清楚交代出我們的行蹤,任何人都可以輕易辨別出來我們才剛從熱帶島嶼度假回來。 當天的天氣很好,一路飛回來的航程,班機絲毫不搖不晃,透過窗戶往外看,腳底下的那片海,連岸邊的浪花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海面下因為礁石而讓海面呈現出深淺不同的藍,也都清晰可辨。我坐的位子就在螺旋槳的旁邊,自從飛機發動以後直到降落之前,我的耳朵只聽得見螺旋槳轉動的巨大聲響。我利用這道聽覺的阻隔趁機溜進我心中的一人世界裡,專心把這趟旅行中觸動我的每一個片段歸類收藏起來。隨著前方的地平線逐漸從模糊變得鮮明,身後這個美麗的小島即將變成我回憶時間軸上的一個座標,在下次造訪之前,我只能憑藉著文字與照片為這一條時間軸多拼湊出兩個象限,努力讓這些回憶可以更具體、更有溫度。 再見蘭嶼 回台北的火車上,太平洋一路陪伴著我們,從午後到夕陽,毫不吝嗇地將最迷人的顏色呈現出來,溫柔地安撫著旅客們即將結束假期回到工作崗位的那種煩躁與不捨。從台東到台北,即便是自強號,少說也有七八個小時的距離,然而蘭嶼還在這個距離之外。但是我知道,她的美好絕對值得我用這麼長的交通時間去換取,甚至我還自私地希望她能繼續保持這樣的距離,遺世而獨立,因為有一種美好很脆弱,禁不起打擾也禁不起比較。我不知道蘭嶼的美好屬不屬於這一種,但是我不想賭上失去她的風險,更何況,我沒信心的對象是對我們自己。 還記得在蘭嶼民宿的書架上,翻到一本攝影集,是幾十年前一位台灣的攝影工作者跟著電影製作團隊到了蘭嶼工作時留下的影像記錄,當時蘭嶼還不普遍為外地人所知,所以攝影師記錄到的影像算是相當早期的蘭嶼生活樣貌。但是隨著時間的推進,蘭嶼與外地的交流管道建立了以後,或多或少都改變了當地的人文景觀,這使得攝影師後來再造訪蘭嶼時,已經失去了最初的那種感動,最後放棄了以當地為題材繼續創作的念頭。 我認為,這並不是一個藝術家該持有的態度。藝術家的職責是創作,無論是表達讚美或是反對,創作是方式,也是語言,是動作,也是成果。若一個信念或一個價值觀因為自己的某件作品而產生了轉變,無論變好或是變壞,創作者都不應該反而在這時候罷手保持緘默。在我眼裡,用放棄來表達失望並不是一種負責任的做法,而是應該用自己的語言,喚醒社會的認知,為自己的藝術與信念繼續奮鬥。好在,以我的網誌所累積的瀏覽量看來,蘭嶼應該不至於會因為我的幾篇遊記而變好或變糟,所以我大概只需要提醒旅客們夜觀時不要隨便使用手電筒、泡冷泉時不要偷尿尿就交代得過去了。我真正期望的是,未來若還有造訪蘭嶼的機會,我能夠從這次的記錄當中對照得出來,我是否一次比一次又多認識蘭嶼一點,是否每次都能有新的體認與收穫。能夠做到這樣,我就滿足了。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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